谷雨前,在路上远远的看到南门口护城河边的洋槐树上槐花开了。还没到城河边就闻到了香甜的槐花香,香飘四溢;老槐开花,花在枝头百花吐蕊,如星星点缀着绿叶;同祥云,泱入河中,高不可攀。眼馋,只能远远的望着;嘴馋,只能溜涎水。看着这满树的槐花,想老家的槐花也快开了;想到了我小时候捋槐花的情景;想到老妈做的那香喷喷的槐花麦饭、酥脆的槐花饼;想起了老家坡上那片槐树砭(斜坡地)。
花在枝头百花吐蕊南北走向的八里原分原东、原西,我们村在原西川道,背靠八里原西坡,依原而居。上原有坡,坡旁是砭。砭间有梁、有沟、有甸,甸地点豆栽薯,砭上缺水、贫瘠,可零星的冒出来的洋槐,长的郁郁葱葱。在村南坡同村北坡间的砭上,因一处地方洋槐成林,村里人都叫槐树砭,那是村里人年年捋槐花的地方。
老槐开花小时候,嘴馋!总给嘴上打卦。榆钱老的吃不成了,就盼着槐花早点开。院子里的槐花树高,不好上,也不敢上;砭坡上,早上九、十点以前见不到太阳,过后一直到太阳下山,阳光充足,槐花开的好,再加上没人管,就成了我们孩子的乐园。尤其是槐树砭上的槐树多,树还不高,槐花伸手可得,所以我们小孩都喜欢去那捋槐花。
假如晴天效果更好一日,上原回来的妈告诉我坡上的槐花开了。我兴的说:“妈,我想吃槐花麦饭。”“那你叫你哥把你引上,给咱捋去。”我迫不及待的提起四方笼,取下挠钩,拉着哥的手就向坡上走去。
砭上洋槐开花哥一手牵着我的手,一手拿着挠钩,我们沿着坡底一直上到半坡上,到了窑洞上,沿坡旁的一条羊场小道往下走,拐了几个弯,穿过一片草地,跨过潺潺流淌的南斗泉水(南斗泉在水沟的最底处)。远远的就闻到了槐花香,望着满砭的槐花树,绿间镶着白,一直延伸到原塄。嫩绿的槐叶,乳白的槐花,犹如翡翠镶嵌着白玉,令人陶醉!越往前走,槐树越密,已经走到了槐树砭的最下面。我们南头人就喜欢走这条小路,人少,槐树不高,而且槐花繁。
花骨朵我看着一枝槐花结的特别漂亮,就伸手去抓,哥眼尖:“小心刺着!”我的手缩了回来,犹如被扎过的感觉。我小心翼翼的避开刺,顺着捋低处的槐花。哥告诉我红蒂刚开的槐花甜,我捋一把顺手塞进嘴里,甜丝丝的。但蒸槐花麦饭还需捋那即将开花的花骨朵,蒸起来香!满树的槐花,一坠坠、一串串、花香扑鼻,有的含苞欲放;有的蓓蕾初开;也有的百花吐蕊。蜜蜂也来嗡嗡的凑热闹,这朵上停停,那朵边转转。
假如会飞,就上去捋几把。哥拿着挠钩,瞅准高处一小枝含苞待放的槐花,勾住一拧,猛用力一拉,那枝就掉了下来,我趟忙拾起来,一串一串的捋。我们看到一棵槐花结的繁的树,可是树有点高,仰起挠钩也够不着,我说我上去,哥说:“你还小,让哥来!”我们走到树下,哥呸!呸!呸!给手上唾了些唾沫,双手搓了搓,用力抱住树向上爬,看着粗糙的树皮还是有点滑。我看到他滑了一下,就跑到了树跟前,用吃奶的劲促着他的脚,帮着往上换,树杈丫不高,哥一手抓住了一股,爬了上去,在上面说:“你把四方笼给我递上来,我在上面捋。”我先把挠钩打了个颠倒,垫着脚递给了他,再把笼挂在了钩上,哥再一点点的提了上去。哥坐在槐树的杈丫上捋,我在树旁的低处捋,时间不长就捋了一四方笼,外加一小口袋,我们就原路返回,下了原。
四方笼盛的槐花回到家,妈说你们本事真大,我说我哥在树上捋,我在低处捋,就捋了这么多。“倷你给咱烧锅,老大你给咱把槐花淘干净,我过后拌好,给你们蒸。”姐也高兴的跑过来说:“我给咱剥蒜,榷成蒜泥,和好辣子醋水水,将来浇着有味。”不一会儿一甑箅热腾的槐花麦饭出了锅,揭开锅盖的那一刻,我流下哈喇子,让人记忆犹新。
槐花麦饭贫穷比光秃更可怕,大人那能按小孩的心思来。在一个冬日,我上小学放学回家,家里人告诉我,槐树砭上的洋槐树被砍伐了。我撇下书包,一口气跑上了坡,跑到了以前皂角树下的大拐弯处。站在坡塄上向北望,近处密密麻麻的野枣树挡住了去路,远处曾经茂密的、碗口粗的洋槐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一个个光秃秃贴地的树桩;再向下去,水沟里茂密的野草已败,南斗泉笼罩在水雾中。水沟加草场,形如南斗六星,泉水在正中,这也可能就是南斗泉的由来。隔年在那曾经砍过的树桩旁,裸露的根上发出来一个个小芽,在天气暖和后风似的长;也就是那以后泉眼干枯,泉水断流;几年后草场,草也不再密那是后话。
有蓝天的衬托,就是漂亮记着还是一个槐花飘香的季节,我回到了老家,哥专门去了一趟槐树砭,捋了不少槐花。我说着蒸麦饭吃,姐说槐花麦饭有啥吃的!我今给大家露一手,煎几个槐花饼!让大家尝尝。我一听槐花饼,啥玩意也没见过,也想看看,只见姐啪啪打了几个鸡蛋倒在了碗中,加盐用一双筷子咣当咣当顺着搅了几下,搅匀后倒在了清洗干净的槐花上,搅拌均匀,洒上了几把面粉,挂上鸡蛋的槐花遇见了面粉,就粘在了一起,使劲的搅,只有面粉同槐花紧密的粘在一起才好。舀起一勺,顺着锅沿划进了烧热的油中,槐花饼边呲喽呲喽的冒着油泡。煎饼的油声,铁铲的轻刮声,还有人不时欢乐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演奏着春的旋律,这是春的交响曲,为团圆在演奏。鸡蛋的香味先来,槐花的香味后到,交融在一起,这是时令的气味;饼皮酥脆,内瓤松软,没加糖自带香甜,刺激着舌尖上的舌蕾,不由的让人多吃几块。
煎的槐花饼临走时又塞给我一包焯过的的槐花,说:“拿下去赶紧放到冰箱,想吃了拿出来,这煲汤味都美的很!”以后每当我吃起这焯好的槐花,就想到了曾经捋槐花的槐树砭。
如果说八里原上真武庙古庙,被拆是此地的遗憾之事;那苍天老树的逐年消失,古泉难觅,则是我们生存环境的损失。保住青山绿水,留住原生态,就是我们的聚宝盆。
甜丝丝的槐花骨朵槐花砭上槐花现在依旧年年开,如同一位守时的花姑,准时开,一朵朵、一坠坠、一枝枝、一树树、一砭槐花开,不管是你去与不去,她都准时开,像迎接亲人一样,为你而开;可一草、一泉、一佳境,已难寻,只在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