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清晨,微风拂过,带来了一丝槐花的清香。我止住匆匆的脚步,驻足在一棵孱弱的槐树下。抬起头来,才发现一树的花白,就像一个枯瘦的老年妇女,顶着一条白手帕。太多的日子,我总是匆匆地从槐树下走过,来不及抬起头来看一看。原来春天早就来了,现在又到了一个槐花飘香的季节了。
槐花,又名洋槐花,是与国槐花名字类似,模样相仿,但气味与功用却不尽相同的一种花。每当春天的脚步迈到四五月份,洋槐树就会迎来盛大的花开季节。那些如雪花般洁白的花朵,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树枝,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置身其中,仿佛进入了一个幽静的梦。
我的老家,比现在定居的地方还要靠南,因此槐花开得也比这里要早很多。再加上老家在农村,树木以洋槐树为主,所以槐花盛开时,整个村子几乎都被染成了一片雪白,人们总是格外地欢喜。
清晨,他们会在槐树下摆上一张小桌子,泡上一壶清茶,聊着天,品味着生活的美好。傍晚,太阳刚落山,周围还滞留着暖烘烘的槐花的香气和泥土的气息混合的味道时,人们早就将晚饭摆到了槐树下的小桌子上。吃的蒸槐花饭,喝的槐花汤。孩子们则会端着自己的小饭碗,一边吃一边绕着槐树跑,追逐着飘落的花瓣,享受着夜幕四合后的春天的快乐。
老家是吃槐花的。香气一散出来,男女老少就挎着竹篮,扛着绑了长杆的镰刀,向一棵棵顶着白手帕的老槐树进发了。有槐树的人家,削起槐花来腰杆非常的硬,几乎要把半棵树给削下来。没有槐树的,也吃不上槐花。那些有洋槐的人家就会将削好的抱些给他,或者干脆就扛着镰刀,将他拉到自家的槐树下,让他自己动手削。
奶奶在世的时候,将洋槐花的吃法展示了个遍。每年洋槐花盛开的时候,她都会抓住洋槐花短暂的花期,开始展示自己的手艺。用盐揉出水后加面粉蒸着吃;用面挂糊后放锅里煎一煎做汤;洗净的槐花穗挂糊后在油锅里炸一炸;将槐花过热水焯后晒干做包子馅……奶奶说,她是挨过饿的。经过那个连树皮都揭光了的年代的人们,都知道这槐花的宝贵。耳濡目染下,母亲学会了用洋槐花做各种吃的,而我也在她们的影响下,掌握了槐花的不同吃法。
高三那年,因为长期住校,到了槐花盛开的季节我就吃不上家里的槐花饭了。可巧的是,校门口有位老奶奶,每天下午准时用三轮车推着两大桶槐花汤售卖。我就每天按时在校门口买槐花汤,槐花汤入口后,整个春天也就围绕着我了。
读了大学,在家的机会更少了。因为离家几千里,我甚至淡忘了洋槐树,淡忘了槐花盛开的日子。但过年回家,母亲总会从冰箱里拿出她冷冻的包裹很严实的一包包鲜槐花来给我做吃的。那是她跟奶奶在春天从槐树上削下来,然后撸好,洗净了冷冻起来的,想让我吃个鲜。
我爱吃槐花,也喜欢在槐花盛开的季节里漫步于槐树下,闭上眼睛,倾听槐树叶片的声音,感受阳光透过树叶的温暖。我喜欢那一抹淡淡的清香,那是伴着我慢慢成长起来的沁人心脾的味道,我也喜欢那一串串的泛着豆绿的白,一穗穗茂盛的花,总是给人以无限的美好,让人感受到生命的活力与希望。
一阵风吹来,槐树枝叶间发出沙沙的声响。回过神来的我返回家,准备拿个袋子,带上把镰刀,到河对岸的几株大槐树下去削点槐花来。奶奶离开我已经一年多了,想起过往,我时不时还会难过起来。
现在正是槐花盛开的时候,我想做顿槐花饭,因为那是来自奶奶的味道。
作者:王连想(作者系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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