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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8/14 17: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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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干娘

苏北宿迁城乡自古就有认干亲、续家谱的习俗,可是在古镇洋河则时兴认米市街盂蓝庵和中大街玉皇阁的铁钟做干爷。

大凡认铁钟做干爷的,大都是婚后孩子姗姗来迟,或是家里多女少子,儿子体弱多病不好养活。中年得子后,到了孩子能挪步时,由父母领着带上供品到庵阁门口铁钟前,先跪地磕三个响头,然后叫一声“俺大”,临走时还要往铁钟内塞一至两块钱,这个干亲就认定了。逢年过节还要登门孝敬,跟走亲戚一样,寺庙道观铁钟由生铁熔铸,命硬,孩子跟了它,自然也就好了起来。

我小时候也属于娇宝宝系列。父母婚后十年方才生了我,来得晚不说,还是个病秧子。呱呱坠地时才3.2市斤,也就巴掌那么大点,放在鞋壳里也不憋屈;就这样还成天成宿闹腾啼哭,半夜里父母轮流抱在怀里,才能安稳一会,太劳神了。

后来,央求当地巫婆王奶奶来瞧瞧。好酒好菜款待后她发功,一块红绸布向空中一舞,就在院内跳起了大神,嘴里念念有词: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上门闩;喜鹊老鸹奔大树,麻雀小燕钻房檐。十家上了九家锁,只有一家门没关。扬鞭打鼓请神仙,急急如律令……

又是一阵叽叽咕咕嘟嘟哝哝,也不知她都说了啥,临了提笔在红纸上写道:

天黄地绿、小儿夜哭,君子一念,睡到日出。

郑重交代夜半时贴到门口大树上,三天内保管孩子不哭闹。

结果呢,巫婆王奶奶的符咒并没能镇住我的夜啼。父母反复琢磨认为我是先天不足,可能得了什么怪病,不能再拖下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还叫人怎么活啊?医院看医生。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苏北农村经济发展滞后,普遍缺医少药。赤脚医生还没有,公社也只有小诊所;看疑难杂医院,医院在宿迁县城。那时徐淮公路还没通公交车,农户更没有自行车。父母抱着我步行四十多医院,挂号、看病、打针、吃药;临走时大夫还给开点药水带着,说回家继续打。有种镇静的西药,大夫一再强调:孩子小,一次只能打四分之一,打多了会有生命危险。

回到家的父母傻眼了!穷乡僻壤的上哪里去找会打针的医生,又不能割个口子朝里倒。愁了一夜,第二天急中生智,请刚从南蔡农中毕业的兽医来给打一针。

医院大夫的话反复唠叨了好多遍,生怕有什么闪失。但那兽医不知是人性不足,还是心血来潮,觉得四分之一太少,就给我打了半支药水。那一夜我睡得很踏实,次日日上三竿还没醒。父母把我抱到室外,怎么逗弄就是不醒。我妈妈那眼泪唰唰直往下掉,滴滴嗒嗒落在我的脸上,我也浑然不觉,仿佛要把前一阵子哭闹损失的觉全找补回来似的。

我这一睡三天三夜没睁眼,我的母亲也是三天三夜没合眼。第四天一大早,我终于睁开眼睛,眨了眨眼看着母亲,既没哭更没有闹,还对她咧嘴微笑。看我如此,母亲悲凄地喊:“他爸,你快来看,这孩子是傻了吗?”

我虽然没有傻,但终究还是不让人省心。隔三岔五不是头疼就是脑热,不是便秘就是拉稀,也太不好养活啦。母亲说,我是她前世的债,到来之前苦熬十个月;来了之后恐怕要折腾一辈子。佛说,夫妻是缘,有善缘也有孽缘;儿女是债,有还债也有讨债的。方言亦有骂人是讨债鬼的,我可能就是来讨债的。

那天,不知是听谁说的,“洋河镇米市街的盂蓝庵、中大街玉皇阁有个铁钟显灵,不妨带孩子去求它认干爷。”可我的母亲说,不去,那铁钟有那么多的干儿子,它能照顾过来吗?还是母亲想得周到。

(桃源县洋河镇盂蓝庵的大铁钟)

认干亲一事被搁浅后,我依旧是猫一阵狗一阵,其间的磨难只有父母知道。当年向苏联老大哥学习,实行的是计划经济模式,生产资料全归集体所有。我的父辈们每天要下湖挣生产队工分,才能分配到粮食而活命。与此同时,还要不分白昼照顾我这个不争气的病秧子。那时我小,很多事情都记不住,长大后父母从不提起这个话题——但我知道,老人对孩子爱得越深,流下的泪也就越多。

年,我开始蹒跚学步。那天早晨,母亲在锅屋鏊旁烙煎饼,刚从铸铁鏊子上揭下的煎饼躺在锅笸上,热汽伴着香气向上缭绕,然后飘荡在院子上空,混合着从家前屋后围拢过来的槐花香、榆钱儿香和桑葚的甜味儿,把个初夏的农家小院渲染得温馨怡人。

母亲煎饼还没烙完,从大门外走进来两个人。好像是母子俩,女子人到中年,上身着蓝印花布中式盘扣大襟褂子,虽然打了几块补丁,但看起来还算平整干净;下身穿着雪青色裤子,但她曾裹过脚,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身后跟着个半大小子,挎着用毛巾缝制的书包。

俺家大黄狗卧在堂屋门口阴凉地,第一次有生人进院没有狂吠。来人瞥了一眼看守门户的黄狗,慢慢地挪到母亲的鏊子旁,同行的孩子胆怯地牵着妈妈的衣角。

来人开口说道:“大妹子,我这孩子刚放学,家里连一粒米也没有,俺娘儿俩从东到西也没讨借到一口吃的,你那煎饼能否施舍半张,让他垫垫肚子上学?”

母亲连忙说:“都半大小子了,半张煎饼哪够啊?这样吧,麻烦你去门外掐把榆钱儿叶子来,俺给他熥张菜煎饼,也有盐有味。”别看我妈平时讲话粗声大气,此时却是善解人意。

那孩子握着菜煎饼,吃得津津有味,上学去了。他的妈妈也要走,母亲说,看样子你也没吃,先坐会和我唠唠嗑,我烙完了留一勺糊子烧点粥,你也搁这一块堆(一起)吃!

那女的说:“这多不好意思!”

我母亲笑着说:“别客套,一顿饭我家还留得起的!”

母亲是个热心肠,又问:“你是哪庄子的?怎么家里连一口吃的也没有呀。”

来人略显羞赧,低下头叹了一口气说:“我住在古黄河对岸,是从城里下放改造的右派,因为不会干农活挣不到工分,分的粮食不够吃。孩他爸卧病在床,实在无奈才厚着脸皮出来讨口吃的。遇到你这好人,真的要好好地谢谢您,俺的恩人妹子。”

母亲说:“谢啥?谁家没有难处,大姐你贵姓?”

来人说:“俺姓刘,孩他爸姓邱。”

听说她姓刘,母亲眼里直放光,停下手里的活认真地端详她,仿佛是在验证她是不是真的姓刘。

煎饼烙完了,母亲熄了鏊底的余火,又用油絮子擦干净了鏊子;走到院里与我父亲嘀咕了几句,方才进屋与那小脚女人说:“大姐,你先歇会,我烧点稀饭掐点番瓜头炒炒,将就吃一顿,俺家也没有好菜,就点盐味吧。”

来人听了受宠若惊,说句不好听的,来人就是个要饭的,而我母亲却待她如亲戚。吃饭的时候母亲说:“俺想让孩子认你做干娘,可中啊?”

那人听了诧异得一口饭差点噎住了,忙说:“大妹子,你不是高抬我了吗?人家都是攀高枝,世上哪有认穷亲戚的?”

“什么穷的富的,日子还不是人过的吗?俺就是看中你姓刘了,你看俺的孩子病恹恹,生起来就让人操了不知道多少心;大平,大平,快来喊干娘!”

在我们洋河镇的风俗里,“刘”和“留”谐音,如果认了姓刘的做干亲,就一顺百顺,寓意着孩子好养活,大吉大利。

“干娘”大概好久没吃过饱饭了,两张煎饼、三碗稀粥席卷一空。临走时对我父母千恩万谢,还抱着我亲了又亲。

从此我除了一个亲妈,还有一个干娘。

自那之后,干娘十天半个月来洋河赶集,顺道也会来俺家一次。她每次从不空手来,我家也不会让她空手回。干娘来了不是拎点瓜桃梨枣,就是京果、水果糖,反正都是哄孩子的零嘴食品。有了好吃的,我嘴也甜了,离多远就干娘长、干娘短地喊叫。母亲知道她来又是家里要揭不开锅了,于是就给她半斗米或者是两升大秫秫(玉米)。那时候我家条件还可以,父母在黄桥大队都是农业生产能手,挣的工分多,集体分配的粮食也就多,除自家食用还有富余。

干娘知道认干亲,是俺家倒贴她家,就有点过意不去,每次都会说,算是我借你家的,等以后日子好过了,一定加倍还你。

我母亲则说道:“姐呀,说这话就外道了,一家人就不要说两家话。俺从一开始就不是图你什么,要说图啥,那就是让俺家的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哎,说了你或许不相信,我自从认了刘姓“干娘”之后,小身板倒是一天好似一天。多亏干娘她老人家给我带来好福气。认下穷亲戚干娘,是我父母在养儿育女上的一大杰作。

若干年后,我们姊妹几个相继长大成人,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老人说:“我们只是养了你们的身体,婚后的日子要带着感恩的心,去孝敬干娘,并与她家的后代人和睦相处,让这种亲情血脉延续到永远。”

父母如今已经驾鹤远行,但我们与刘干娘家的儿女们你来我往,依然热火朝天。

——END——

#乡土散文#

作者简介

闵强荣,高中文化学历,从上世纪七十年代起从事乡镇新闻报道工作,勤于笔耕,先后有多篇文章被报纸、电台选用并获奖。现为宿迁市洋河新区文化研究会理事,参与洋河镇志、红色酒文化研究编纂工作。参编《酒镇洋河》、《洋河八景诗书画》、《洋河九老诗文选编》、《酒镇楹联选萃》;编著《布衣乡土随笔》等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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